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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

是很喜歡雨天的。

    不像小時候,一知道下雨就皺著眉頭。然後被迫穿上塑膠的雨靴,打鮮艷的傘。路過樟樹,會用傘打樹葉。於是樹葉混著雨水,穿過帶著植物芳香的空氣,掉進腐葉和水窪裡。這還不甘心。接著會用鞋猛地踩水,水濺起來,落到身邊的小夥伴身上,有時候是落在討厭的人身上。

    小小年紀的恨意和報復,都那麼簡單。

    南方的城市的冬天難得下雪。像2007年那樣的冰災,某種意義上說,是上天對很久沒看過雪的孩子們的恩賜。

    這裡的冬天只有雨,陰冷的空氣帶著北風鑽進脖子裡,溜進沒有扣好的大衣裡,腐蝕著人的心。於是站台上縮著手腳等公車的人,似乎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儘管只是錯覺。

    天剛冷下來的時候,學校開始期中考。一直在下雨。陰冷的空氣和試卷上的題目一樣讓人心裡生出一股無奈。考完理科綜合之後還很早,於是邀請好友到我家裡去。

    買了熱氣騰騰的燒烤。一隻手拿著傘一隻手拿著吃的,兩個人緊靠在一起等公交車,鼻尖因為寒風而變得微紅。

    獨生的子女都太過於孤獨。難得找到陪自己一起回家的人。所以兩個人都有些興奮。

    在家裡兩個人擠在一台電腦前上網,去淘寶看了衣服,然後弄了文科綜合的提綱在MP4里邊,是為了第二天的考試。兩個人對視著賊笑之後,圍在可以烤火的桌子上吃飯,看電視。

    出門去上晚自習的時候天氣更冷。風特別大。路燈的光在雨絲裡變得迷茫。兩個人手挽手,把傘擋在面前。風把頭髮吹得四處亂飛,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但心是暢快的。

    想起有一年的春天,江南小城的雨水就像是開學典禮上校長的講話,婆婆媽媽的。還伴著春雷,轟隆隆地在天邊炸開。那一年,這樣的天氣裡,住在郊區的河邊。七八歲的年紀,和隔壁家的孩子去河邊看桃花。

    那些桃花是附近的村民種的,一大片,連綿到很遠的地方。片片花瓣都像十七八歲少女的臉頰,通透的粉色。我們順手摘下被雨水打濕的桃花,戴在頭上。花朵裡的雨水漏出來,打濕了頭髮。可就像我們不在意如此老土的裝扮一樣,我們並不在意這東西。

    後來,在電視裡看過很多有關桃花的影像。無論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在桃花園裡與一個凡人一見鍾情,還是俠客們在紛紛揚揚落下的桃花裡舞刀弄劍。心裡永遠揮之不去的還是那個雨天的桃林,嬌嫩的桃花被災難般的雨水打落了一地,上面站著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那時候還不太懂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否則會拉上隔壁家笑起來很好看的大哥哥或者是班上小大人一般存在著的男孩——如果能鼓起勇氣的話。

    回去之後褲腳被雨弄濕了一大半,被罵了一頓之後,晚上開始發燒。於是當我捏著鼻子喝中藥的時候,的確是沒想過再在雨天出門了。

    管他的「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管他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後來再沒有在雨天如此有情調地跑到河岸桃林去。並不是因為依舊不想去。而是再沒找到那樣的地方和那樣的人。

    如同安妮寶貝說的那樣:我們的愛情之所以寂寞,只是因為找不到對手。

    如果雨天寂寞的話,也不過因為找不到一起在雨天裡走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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